心靈“有氧運動”
跳槽到互聯(lián)網(wǎng)大廠后,李洋的微信未讀消息時常保持著99+,微信狀態(tài)總在“疲憊”“忙”“睡覺”“勿擾”中切換。
24歲的李洋畢業(yè)2年,換了3份工作。在獨居的周末,她要靠刷六七個小時短視頻放空自己,習慣聽著《家有兒女》入眠。
她總覺得累,一天要睡10個小時,“連睜眼都沒力氣”。肩膀、腰椎、皮膚小毛病不斷,每周都要跑醫(yī)院?!案杏X自己被全社會拋棄”“像是坐在地上被拖著走”,她重新感覺到高中體育課時,自己在乒乓球臺邊刷題的那種無奈。
一項國民健康報告顯示,2021年每個人平均存在4.8個健康困擾,其中情緒問題排在首位?!吨袊鴩裥睦斫】祱蟾?2019~2020)》結(jié)果中,18~34歲青年的焦慮平均水平高于成人期的其他年齡段。
崔慶龍是微博上獲得了大量關(guān)注的心理咨詢師,他在一條微博里描述了對“精神亞健康”的觀察:“始終籠罩著一層驅(qū)散不了的惶惶不安,始終負荷著一些擺脫不了的沉重……雖然每天都能正常入眠,卻不能真正休息,好像總有一些倦怠常駐后臺。雖然每天都有閑暇,卻體驗不到安逸,精神上隨時在為什么待命?!?/p>
“我一直覺得,情緒是個錯誤”
在繁忙運轉(zhuǎn)的城市中,有人表面“社牛”,其實“沒有安全感”,喜歡在深夜吞下大量碳水化合物;有人看起來是“工作狂”,其實“喜歡用踩別人證明自己”,形容這種提升自信的方法“像吸毒”,“結(jié)果中毒越來越深。”
跳槽后,李洋用心學習“大廠生存法則”,發(fā)現(xiàn)隨時隨地復盤是同事們的必備技能。于是,即使在擁擠的地鐵上,身體受著折磨,她也不忘咀嚼開會時被領(lǐng)導詰問的尷尬畫面,質(zhì)問自己“為什么不這樣做?”這種挫敗感會持續(xù)到第二天一睜眼,“感覺天都是灰蒙蒙的”。
為了轉(zhuǎn)移注意力,她開始無休止地刷短視頻,刷完就生悶氣,“凈做些完全沒有營養(yǎng)的東西”。當自我調(diào)節(jié)手段無法去除內(nèi)心的“惶惶不安”,她開始懷疑,“有情緒,是不是我自己的問題?”為了找到答案,她體驗過冥想、催眠、心理咨詢,開始用“正反饋”“行為模式”這些專業(yè)詞匯自我分析,仍然無法擺脫“虛無感”。
李洋經(jīng)常找前同事王藝聊天,在她看來,王藝冷靜、堅強,分手也沒掉過眼淚。但只有王藝自己知道,“哭不出來”已經(jīng)快成為一種困擾。
“我一直覺得,情緒是個錯誤。” 王藝從小就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。她兒時經(jīng)常一個人睡,半夜?jié)L到床下再自己爬上來。父母工作忙碌,“無論我散發(fā)什么情緒,都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。”于是她開始把精力放在學習上,優(yōu)異的成績會讓父母多夸她兩句。
她曾在私募基金實習,同事早上五六點起來健身、洗澡、化妝,加班到深夜,第二天依舊妝容精致,還不忘人情世故,給身邊人帶來化妝品小樣。兩個人上午還在為搶單爭執(zhí),下午就能手牽著手喝茶。
她總學不會這種“滴水不漏”的處事方式,第一份工作,她就因為愛笑被老板批評“影響其他同事工作”,被關(guān)在會議室獨自辦公。“那時候覺得我干什么都是錯的,覺得我就是一個很垃圾的人?!?/p>
年底的表彰大會,老板在臺上罵了她半個小時。她愣是一滴眼淚沒掉,直到走出公司,在凌晨2點的馬路邊哭了兩個小時,“眼淚留在臉上就像冰渣子”,那是她記憶里北京最冷的一天。
此后她很少大哭,面對讓她委屈到極點的指責,她也能笑臉盈盈地說,“你說得對,我馬上改”。實在覺得“心里繃不住”,她會在淘寶上買30分鐘的心理咨詢,電話那頭是位40來歲的女性,不怎么說話,“就像個樹洞”。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放松地哭出來?;蛘呖纯幢殡娪?、短視頻,找個引子“說服”自己落淚。
去年7月,她所在的公司裁掉了近一半員工,7棟辦公樓只剩一棟。王藝雖然被留下來,但上班時總無法集中,像一只受驚的兔子,眼睛瞟來瞟去,耳朵時刻捕捉同事談話的碎片,“其他事情我沒法認真做,都是糊弄?!?/p>
當時她以為,這種“飄忽”的狀態(tài)會“被時間治愈”。但情緒在暗中慢慢累積,當今年熟悉的領(lǐng)導辭職、自己不得不融入新團隊時,王藝開始脫發(fā)、厭食。
為了“自救”,她買了不少心理學的書籍,在網(wǎng)上報了一個“情緒覺察”的課程。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在情緒發(fā)生后,會壓下內(nèi)心的“不適感”,告訴自己不要“太矯情”。最終她發(fā)現(xiàn),幾小時甚至幾天后,這種“憤怒”“悲傷”或“委屈”仍未離開身體。
崔慶龍在微博中解釋這種“損耗”的狀態(tài),“生活中人們在處理很多問題的時候,總是習慣于否認和忽視,總是假裝一件事已經(jīng)過去了,并且用合理化的方式給那件事在意識層面做了一個完結(jié)的說明,但它其實還在運行。這種長期積聚會讓一個人越來越有壓力,越來越焦慮,也可能越來越虛弱。”
他發(fā)現(xiàn)在評論區(qū),一些年輕人會分享自己的經(jīng)歷,并自我分析,“非常細膩”。但現(xiàn)實生活中,他們又有很強的防御性,“很多人會慢慢形成一種信念,覺得自己的感受,最好誰也不要告訴,就是自己的事。”
“嘿,你今天是怎么了”
在豆瓣“自我覺察的瞬間”這一話題下,一位民警分享了一段經(jīng)歷。有次一個年輕姑娘因為票務(wù)問題情緒失控,對著工作人員全程黑著臉。他隨意問了一句“嘿,你今天是怎么了?”對方雖然沒說什么,但肉眼可見放下了戒備,后來還給工作人員道歉,吐露了近段時間有很多煩心事。
令民警印象深刻的是,這個衣著講究、妝容精致的姑娘嘆了口氣說,“你知道嗎,有時候我都覺得,我的感受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。”
心理咨詢師崔慶龍說:“一般大家只會表達‘我很喪’‘我很煩’這樣過度概括化的表層情緒,這種情緒會在心理上擰成結(jié),變得難以被表達,也難以被理解。很多人也不習慣跟身邊的人分享更深度的體驗,這首先得自己有意識去講,需要知道自己心里發(fā)生了什么,還要有人在意你心里發(fā)生了什么?!?/p>
崔慶龍發(fā)現(xiàn),大多數(shù)人都沒有這種能進行深度對話的關(guān)系,這時候就需要“自我覺察”來深入梳理情緒,對情緒的合理分辨,是走出情緒的關(guān)鍵。崔慶龍認為,很多人無法分清“該承受的情緒”和“不該承受的情緒”。
“我們確實需要接受一些吻合現(xiàn)實程度的痛苦,比如說損失了一些財物,或者好朋友的離開,這個痛苦需要我們?nèi)ンw驗和接受。但很多額外的情緒是來自于對自己潛在的評價,比如因為現(xiàn)實的損失,就覺得自己無能、沒有本事,對整個人生開始懷疑,這就背負了過多的情緒。”崔慶龍說。
和王藝一樣,很多人開始培養(yǎng)這種自我認知的能力。一項調(diào)查顯示,除了心理咨詢這樣針對心理問題、價格偏高的心理服務(wù),年輕人越來越鐘愛“輕量”的心理內(nèi)容產(chǎn)品,心理學相關(guān)書籍、音頻/視頻和互聯(lián)網(wǎng)課程成為最受歡迎前三名。
孫卓是一位繪畫專業(yè)的大三留學生,00后,攢下生活費買了一套學習心理學課程,想學會“重視并尊重自己的感受”,“這是我在學習中欠缺的”。她曾因為情緒問題做過心理咨詢,在咨詢中她才意識到自己一直“精通鴕鳥技術(shù)”,“把頭埋進沙子里,忽略自己的感受?!?/p>
初中時她曾遭受過言語霸凌,雖然已經(jīng)忘記那些施暴者的面孔,但當她在一群陌生的同齡人中,總會全身緊繃,碰到不熟悉的話題就背后發(fā)冷,語氣變得急躁。
但孫卓一直覺得自己只是“內(nèi)向”“社恐”,“我給自己洗腦,認為初中發(fā)生的只是一件小事,如果在這件小事上費神,就會顯得很沒用”。但她知道,心底的憤怒從沒消失,反而像潰瘍一樣越來越疼。
她在潛意識里一直渴望“被看見”。她曾畫過一本連載漫畫,主人公一個人逃到海邊,身后波濤洶涌,浪花卷走一只試圖逃離大海的海鷗。一個和主人公一模一樣的人來到她身邊,就像孫卓壓抑著的另一個自己,“你看起來好像要哭了”,另一個自己問,“不想跟我說說嗎?”
父母則更擔心她畢業(yè)后的現(xiàn)實生活,處女作出版后,父母希望她能“加速”,“走網(wǎng)紅路線”,出下一本書、辦個人畫展。她不喜歡“拋頭露面”,更愛創(chuàng)作,想按自己的步調(diào)慢慢積累,但老師常說“只靠畫畫養(yǎng)活不了自己”,身邊其他專業(yè)的朋友也開始談?wù)摼蜆I(yè)、職場,她又不想落后。內(nèi)心的拉扯成為新的焦慮來源。
“相比于父母一代,現(xiàn)在很多年輕人已經(jīng)‘精神脫貧’,不用再為基本的生存需要去忍耐工作的不如意,面前的選擇也更多。他們渴望實現(xiàn)更高的自我價值,但又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?!币晃蛔稍儙熯@樣總結(jié)近10多年的觀察。
她的很多客戶比孫卓更迷茫,因為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。很多人用過“霍蘭德職業(yè)興趣測試”等測評工具,但她和客戶深入聊天后發(fā)現(xiàn),測評結(jié)果和他們真實的需求并不相符,“(他們)已被周圍的環(huán)境和家庭洗腦成另外一個人,是按照被塑造出的形象回答的。”
被“劇透”的人生
在出現(xiàn)情緒問題前,李洋從沒想過“成為什么樣的人”,只是想“證明自己”。她認為進大廠就是證明自己最好的方式。
她畢業(yè)于上海的一所“雙非”大學,大廠從不去她們學校宣講,她經(jīng)常坐兩個小時的車去“蹭”上海交通大學、復旦大學的宣講會。當她擠過層層人潮,把簡歷遞到某大廠的HR面前時,對方總回以禮貌的笑容:“您還是回去按校園招聘流程走吧?!?/p>
她轉(zhuǎn)而投身在線教育公司,只是覺得“門檻低”“成功概率高”。工作一年,她準備跳槽,瞅準了宣講會上的那家大廠,但卡在第七輪審核,她打電話給直系領(lǐng)導爭取,才趕上末班車。
李洋覺得自己時刻處在“成長焦慮”中,從大學起就主動參加職場活動拓展人脈,“不成長就會被社會拋棄”。她一直信奉“人生是條拋物線”,命運總會把她拋到不同地方,她只能不斷向上爬,等待下一次被拋出。
當她真的來了大廠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是“在一艘巨大的輪船上擰螺絲”,“大部分時間都在想,螺絲是往左擰還是往右擰,別說看到輪船什么樣,連甲板都看不見?,F(xiàn)在我擰螺絲的精確度已經(jīng)達到了80%,如果留在這里只是為了把精確率提到100%,我覺得是虛度光陰?!?/p>
大儒心理創(chuàng)始人、臨床心理學博士徐凱文把價值觀缺失、缺乏自我認同、對被評判感到焦慮和恐懼、自我否定的狀態(tài)稱為“空心病”,這種狀態(tài)時常伴隨著孤獨、疲憊和迷茫情緒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這種“無意義感”正不斷向中小學生擴散,最直接的表現(xiàn)是厭學和拒學。他做過咨詢的年齡最小的厭學者只有10歲,已經(jīng)在家休學一年。
他的咨詢中心位于中關(guān)村,周圍的重點中學,源源不斷向咨詢中心輸送著厭學的優(yōu)等生和焦慮的家長。去年到今年,因為咨詢量激增,咨詢室數(shù)量已經(jīng)翻了一倍,現(xiàn)在800平方米的咨詢中心又不夠用了。
不止一個學生向他抱怨,自己已經(jīng)考到了90分,但不得不花三四倍的時間,向95分、99分努力。他們機械地提高答題速度,沒有創(chuàng)新,但又難以控制對成績的渴求,因為生活里別無他物,分數(shù)是評價自己價值的唯一標準,“考不好會很難過,考好了只是不難過而已。”
一名重點高中的高一學生對他說,自己這么拼命努力,就為了考一個好大學,但考上好大學又怎么樣呢?就算進了大廠,收入很高,也還是每天都工作、加班,沒有自己的時間。
崔慶龍收到的微博私信里,很大一部分也充斥著對人生的持續(xù)性迷茫?!熬拖癖惶崆皠⊥噶?,他們覺得自己做的事情、未來的目的地都被確定了,這種確定的東西不是自己想要的,但又無法改變這種局面?!?/p>
崔慶龍形容,“空心的狀態(tài)就像是漂泊在沒有燈塔指明航向的大海上,我們從航行變成了漂浮。很多虛無感會被那些有感覺、有沖動、有激勵、有反饋的事情所填充。真正糟糕的體驗,不在于我們不能夠再得到這些反饋,而是這些反饋發(fā)生了,我們也開始無感。從對這個世界的疏離,變成了一種自我疏離?!?/p>
崔慶龍觀察過很多年輕人,一邊厭倦自己的生活狀態(tài),一邊在生活里拼命地“卷”,“因為這是他們僅有的、或者唯一能確定的東西”。
他覺得上一輩人經(jīng)歷的更多是“一種有奔頭的體驗”,“那時候人們的物質(zhì)需求剛開始,從匱乏到相對豐富,有種升級打怪的感覺,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活通過努力被一點點改變。而現(xiàn)在很多人缺乏這種體驗,會覺得自己的進步,相對于已經(jīng)確定的未來,沒有太大增量?!?/p>
從小鎮(zhèn)走出來的王藝深有體會,“原來覺得自己是最亮的那顆北極星,其實是風都吹不起來的塵土?!彼ΨQ自己從小是“卷王”,被班主任評價“內(nèi)向、踏實”,是國旗下講話的“常駐選手”,成績穩(wěn)列年級前三,總有不認識的同校學生,在擁擠的集市里也能叫出她的名字。
大學她選擇了最熱門的金融專業(yè),外界認可帶給她的快樂逐漸消失。參加演講比賽,她第一輪就被淘汰。同在金融街實習,別人一身行頭抵她兩個月工資,同時業(yè)務(wù)小組第一,情商也高,“段位在大氣層”。
于是她轉(zhuǎn)行到在線教育,從沒在工作中體會到“忘我”,習慣把薪資和領(lǐng)導的性格作為找工作的首要標準,“競爭給我不了安全感,我就要從其他地方找,尋找我能抓住的東西。”
讓心靈暢快呼吸
在情緒覺察課程上,助教會發(fā)給王藝一個詞語。她聽到詞語后,就把腦海里的畫面寫出來,具體到物體顏色和人物動作,一步步具象化,同時描述感受。“這個過程里,我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潛意識里的情緒?!?/p>
崔慶龍認為,每個人的精神負載能力有限,寫情緒日記能夠幫助我們找到承受范圍,“不是記錄流水賬,而是記錄內(nèi)心世界的過程,盡可能準確地描述它,然后試著表達對自己這份情緒的理解。如果有可能,最好能培養(yǎng)一段密友關(guān)系,讓彼此都能夠?qū)?nèi)心深處發(fā)生的事情進行深度分享和交流。在關(guān)系中完成這種探索,是更加安全和有回應(yīng)的一件事。”
對于王藝來說,看心理學書籍、學習課程,“這些都是在完善對‘我’的認知,是一項很長期的工作?!碑斔龑?nèi)心的感受更敏感,對于不喜歡的工作,忍耐度也降低了很多。最近總有個聲音在她工作、吃飯、甚至睡覺時不停闖入腦海,“你到底喜歡什么?”這讓她工作狀態(tài)有所下降,“像是行尸走肉,手頭的事兒做不好,心里的事又不會消失?!?/p>
但她又覺得開心,“想到這只是暫時的煩惱,心情就好多了。我知道我已經(jīng)有意識發(fā)現(xiàn)熱愛的事了,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。”
崔慶龍也覺得這是件好事,“這意味著從公共的評價體系回到私人的語境里”?!暗屆恳粋€人都找到價值和意義,活出一個完全的自我,要求太高了。能把無意義感、抑郁感、痛苦感抵消掉大部分,并從中感受到一些小確幸、小快樂,對大多數(shù)人來說已經(jīng)是不容易了?!?/p>
王藝回憶今年真正感到“安全”的時刻,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進書店,隨手翻開一本書,從白天看到黑夜。合上最后一頁,走出門,夏夜的風吹在臉上,她看到路邊有小孩拉著母親的手,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臉上洋溢著笑。王藝忍不住也笑出了聲。
崔慶龍經(jīng)常也會問自己,怎樣讓生活不單調(diào)?“其實生活中隱藏的可選項有很多。比如一個人每天上下班三點一線,但后來有一天,他找到一個書吧,或者參加了一個讀書會,參加了一次團體治療,參加了一次徒步旅行,去了一個自己從來沒去過的城市……人們需要體驗到本質(zhì)上的自由性,意識到什么在束縛著我,是什么讓我的生活變得單調(diào),以及在現(xiàn)有的經(jīng)濟能力下,我能為自己搭建起怎樣的一個生活?”
他建議,可以從在生活里增加小的愉悅感和滿足感做起,“聽起來很簡單,但很多人連自己吃好、睡好這件事都沒做好。當你的生活讓你覺得安全、平靜,少一些壓力和沖突,經(jīng)常發(fā)生有趣的事,大多數(shù)心理問題會得到緩解。”崔慶龍除了每日寫微博,和身邊人的深度交流外,他也會打游戲、“折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”,給自己“充電”。
近兩年王藝發(fā)現(xiàn),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云集的后廠村,伴隨著一些公司的裁員,大家下班時間也變早了,晚上大樓里加班的燈光越來越少?!爱斈悴恢牢磥硎鞘裁礃?,你可能會更珍惜現(xiàn)在,給多少錢干多少活?!?/p>
李洋試著改變復盤的目標,不再刻意關(guān)注“成長”“進步”,而是“讓自己和家人更快樂”。她會在周末關(guān)掉所有電子設(shè)備,點上香薰,讀書、畫畫、發(fā)呆,認真聽窗外的鳥叫,感受陽光灑進房間。她還準備調(diào)查城市里的脫口秀俱樂部,想選個地方講脫口秀,給別人帶去些快樂。
大三學生孫卓,原來會因為上課偶爾的跑神而痛苦,現(xiàn)在她能停下來問自己,“想改變嗎?不太想。能接受這個結(jié)果嗎?反正還能回看錄播,跑神也挺舒服的?!彼蛩銊?chuàng)作“輕松熊”這樣治愈性的動漫形象,“讓更多人意識到內(nèi)心‘被看到’的渴望”。
“現(xiàn)在很多公共分享平臺,缺乏對于同類的傾聽、接納和理解。”崔慶龍認為,社會普遍存在的共情氛圍,是避免人們陷入心理危機的基礎(chǔ)。
“一個有共情的社會就是‘有氧’的世界,能讓心靈得到暢快呼吸。只有這樣,大家才會變得松弛,敢于把自己內(nèi)心世界描繪出來。”
(除了崔慶龍、徐凱文外,其他采訪對象均為化名)
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記者 焦晶嫻 來源:中國青年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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