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花朵，人們常常贊嘆雍容華貴的牡丹，清香四溢的玫瑰，文靜典雅的月季……但很少有人見過冰山雪嶺上的雪蓮。

　　一株株雪蓮，傲然挺立在雪峰林立的藏北無人區(qū)。矮矮的，長滿月白色絨毛的雪蓮花，看起來并不那么嬌艷，然而以雪原相襯，卻顯得生氣勃勃又婀娜多姿。它為寒冷的高山裝點春色，給萬里雪原帶來生機。藏北牧民親切地稱雪蓮為“梅朵岡拉”，即雪神之花。

　　
這是生長在西亞爾雪山上的雪蓮花（唐召明1984年攝）

　　雖然沒有蓮花那樣艷麗，沒有玫瑰那樣芬芳，名花之列也找不到它的名字，但在藏北無人區(qū)拓荒者的眼里，雪蓮卻是名花之上的名花，永遠是最美麗、最高貴的花朵。

　　雪蓮與雪有著不解之緣，不貪肥美的沃土，不戀濕潤的春風，不選安逸的河谷，偏偏扎根冰雪之鄉(xiāng)。它生長在海拔5000米左右的高山上，在雪線附近的巖石縫里安家落戶。它莖葉剛勁挺拔，根系粗壯結(jié)實，任憑天寒地凍、風狂雨驟，它總是笑迎寒風、身披白雪，在嚴酷的環(huán)境里頑強地生長。高原人喜愛它，因為它堅強、無畏、純潔、無私。作為一種藥用植物，它可以治療婦女病和風濕病，為人們解除痛苦……

　　如果說藏北高原是世界上最高的“天然大花園”，那么雪蓮就是這花園中最珍貴的花卉。

　　1988年盛夏，我來到雙湖辦事處（現(xiàn)雙湖縣）西亞爾雪山，飽覽了雪蓮的風姿。它長著密密的葉子，全身披掛白色的長長的棉毛，宛若棉球。有趣的是，它棉毛交織，形成了無數(shù)的“小溫室”，創(chuàng)造了自身的小氣候。白天，高原上火辣辣的陽光對它好像特別偏愛，它從陽光吸收的熱量超過周圍的土壤和空氣。到了夜間，它又施展抵抗寒冷的特殊本領(lǐng)，溫度下降的很緩慢。自我保護的本領(lǐng)使它能有效地保暖御寒，防止水分蒸發(fā)，而滿身長長的棉毛又是一頂保護傘，使自己免遭高原強烈紫外線輻射的傷害。它頂端的條狀花瓣，又常常受到兩面長棉毛的保護……這些形態(tài)特征和特殊的適應性使雪蓮能在高寒貧瘠的高山上生長、繁育、延續(xù)后代。

　　我在飽覽了西亞爾雪山的雪蓮花不久，接著又搭車來到雙湖辦事處（現(xiàn)雙湖縣）嘎措鄉(xiāng)采訪。

　　一天夜晚，時年67歲的扎巴老牧人推門走進我所借住的土房里。他是這里的“活地圖”。舊西藏時，他有著自己的辛酸史：挖過班戈縣的硼砂，修過硼砂礦的公路，打過獵，放過牧，到頭來，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，吃不飽、穿不暖。新西藏使他脫離了苦海，過上了幸福生活。他和老伴住在雙湖辦事處為牧民修建的定居房里，有電燈照明，有收錄機聽音樂，有藏柜、鋼絲床等高等家具。兩個女兒在集體的牧場里放牧。最近她們從牧場被換回來休息，陪著母親央金到拉薩去逛新城了。

　　
這是雙湖辦事處嘎措鄉(xiāng)老牧人扎巴（唐召明2001年攝）

　　扎巴老牧人善言談，很開朗，身子板結(jié)結(jié)實實。通過身邊的那曲風能實驗站技術(shù)工人余和平當翻譯，我聽老牧人講述了嘎措鄉(xiāng)一帶的傳說。

　　那是很早以前，嘎措鄉(xiāng)一帶沒有人生活。首次闖入這里的是由南昌·阿角巴頭人帶領(lǐng)的十幾戶牧民，按照當時西藏地方政府的法律，給他扣上了有罪的帽子，說他不是好人，連兒女都沒有。小部落里的十幾戶牧民為此遭了殃，和頭人一起被驅(qū)逐出南部草原，來到北部無人區(qū)，在現(xiàn)在的嘎措鄉(xiāng)一帶安家落戶以放牧牛羊為生。后來頭人死了，十幾戶牧民為了逃避西藏地方政府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，仍然住在這里，先后延續(xù)了三代人。直至土匪不斷騷擾搶掠，牧民們才被迫南遷，越過扎加藏布江回到自己苦難深重的家鄉(xiāng)。多少年來，這里再也無人問津。

　　1976年西藏開發(fā)藏北無人區(qū)，歷史翻開新的一頁。原來申扎縣嘎措公社的牧民趕著牛羊長途跋涉來到這里安營扎寨，這片荒涼的草原才重新熱鬧起來?！案麓搿边@個名字是牧民們北遷時從申扎縣帶來的。人搬家，鄉(xiāng)名也跟著搬了家。

　　扎巴老牧人喝著我們倒上的酥油茶，抽著我們遞過去的香煙，談話又繼續(xù)下去。他不由自主地談起他熟悉的野生動物，那些不會說話的“生靈”繁衍后代竟那么有規(guī)律，真使我驚訝，好像造物主給它們安排了時間表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藏野驢（唐召明2014年7月17日攝）

　　藏野驢，每年7月份為交配期，時間持續(xù)一個月。交配無固定場所。第二年7月份產(chǎn)崽。它們喜歡群居生活，少則四五頭，多則成百上千頭一起活動，為藏北草原最常見的大型動物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牦牛（唐召明2009年攝）

　　野牦牛，每年8月至9月是交配期，交配無固定場所，第二年三、四月份產(chǎn)犢。它們是藏北最有氣魄的野生動物，堪稱這個野生動物王國的“將軍”，其體重差不多是家牦牛的兩倍，有的可達1000公斤，肚子下長著厚厚的長毛，走起路來像戰(zhàn)袍一樣擺動，好不威風。

　　老牧人說，野牦牛的舌頭很厲害，舔誰一下，連皮帶肉要被揭掉一層。當年，雙湖草原的開發(fā)者乘坐一輛解放牌汽車，在草原上和一頭野牦牛相遇。野牦牛瞪著圓圓的雙眼怒視著這從未見過的“怪物”，看到汽車開動，以為要進攻它，野牦牛的野性發(fā)作，一低頭，把卡車尾部掀了起來，汽車后輪懸了空，車上的人嚇得大喊大叫起來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西藏盤羊（唐召明2008年4月14日攝）

　　西藏盤羊（又稱大頭羊），每年10月上旬交配期開始，它們來到約定俗成的相對固定的場地集中。交配期，公羊要展開激烈的格斗，持續(xù)一個月時間，過后公母羊各走各的陽關(guān)道。到了第二年五、六月份產(chǎn)羔時，公羊也不來認自己的兒女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藏羚羊（唐召明2006年攝）

　　藏羚羊，是一種很有紀律性的動物。牧民有句俗話說：“在天空應該看看雁的法規(guī)，在地上應該看看藏羚羊的法規(guī)”。牧民們認為大雁和藏羚羊的法規(guī)是最為嚴格的。藏羚羊每年11月份為交配期。這時，平常從不合群的公、母羚羊嚴格遵守它的生物鐘，毫厘不差地匯聚一起，公羚羊此時進行牧民所說的“三七二十一天”的一群群強行交配。頭一個七天：公羚羊用長角把當年的小公羚羊從母羚羊身邊抵開，然后開始獨霸母羚羊。第二個七天：公羚羊禁止母羚羊喝水，使母羚羊干渴難忍，無氣力奔跑，完完全全獨霸了母羚羊。第三個七天，是正式交配的7天。

　　第二年四、五月份是藏羚羊產(chǎn)羔期。這個時候正是草原青黃不接的季節(jié)，其它食草動物瘦弱不堪。而母羚羊這時卻膘肥體壯。牧民說：“春季狂風越兇，母羚羊身上的油脂越厚”。因為有了很好的體質(zhì)，才使母羚羊能夠到無人區(qū)深處相對固定的草壩子上完成生產(chǎn)后代的過程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巖羊（唐召明2014年攝）

　　巖羊（俗稱石羊），每年12月份在相對固定的巖石上交配，第二年的4月份產(chǎn)羔。它們活動在險峻巖石上，可以沿著光溜溜、陡峭的山巖跳躍攀登，敏捷地登上海拔6000多米的高峰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藏原羚（唐召明2016年10月7日攝）

　　藏原羚（俗稱黃羊），元月份是交配期，當年7月份是產(chǎn)羔期。它們個子不高，小巧而靈活，最明顯的標志是屁股上有塊心形的白色印記，黑色的小尾巴搭在白屁股上，跑起來一甩一甩的，樣子十分可愛。它們少則三五只，多則幾十只甚至上百只一起活動。這種動物在藏北草原最為常見。

　　狼，草原上性情兇狠的動物。11月和12月份是它們的交配期，第二年4月份產(chǎn)崽。

　　猞猁，性情狡猾而又謹慎的動物。它們生活在裸巖山谷里，每年3月份前后發(fā)情交配，懷孕期兩個多月，5、6月份產(chǎn)仔。

　　雪豹，大多數(shù)時間活動于高山地帶，雌雄雪豹一般單獨活動，直到3月至4月發(fā)情交配時才成對生活一段時間。雌豹懷孕100天左右，當年7月份前后產(chǎn)仔。它們是高原上的珍貴動物。其四肢強健，無論騰跳撲抓還是閃躍掃咬，都迅猛異常，是除野牦牛之外的強者之尊。

　　
這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棕熊（唐召明2006年攝）

　　棕熊，肥肥胖胖的動物。5月至6月間交配，第二年的1、2月份產(chǎn)仔。

　　扎巴老牧人還說，棕熊交配后，雌雄各奔前程，公熊往山上跑，母熊往山下跑，從此再不見面。

　　……老人仿佛是野生動物里的飼養(yǎng)員，對動物“生兒育女”的規(guī)律一清二楚。

　　“羌塘你是生命的禁區(qū)，也是生命復活的土地；藏北你是萬物的禁區(qū)，也是萬物誕生的搖籃”。這就是神奇藏北高原的真實寫照?。ㄖ袊鞑鼐W(wǎng) 文、圖/唐召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