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護“最后的江南秘境” 松陽老手藝人返鄉(xiāng)救老屋
深藏在浙江麗水深山里的松陽古縣城,有四處分布的古村落、斑駁的老屋、古舊的街道、傳統(tǒng)的習俗,時間仿佛停滯,游人在歷史中穿行。
然而,這片“最后的江南秘境”,一度也面臨古舊民居成危房的尷尬境地,而一旦這些老屋成為廢墟,再美的人文風景也就沒了人氣與靈氣。全國率先開始試點的松陽老屋拯救行動,讓老村落活了過來,更關鍵的是,老手藝人紛紛返鄉(xiāng),給這些村子留下了一支穿梭在古建筑間的工匠隊伍。
“大木匠”六年救160座老房
“修古建筑比建新房子更難,里邊有太多隱藏結構?!苯衲?6歲的葉彥杰,從部隊退役后便接過了父親葉常賢的手藝,雖然已經(jīng)從事這行五年多,但葉彥杰遇到問題還會時不時請教“師父”。
父親葉常賢今年57歲,16歲時拜師學藝,有數(shù)十年古建筑修繕經(jīng)驗,僅從2016年至今就修了當?shù)?60多座古建老屋,是德高望重的“大木匠”。大木匠不同于現(xiàn)代裝修中的木工,由于松陽當?shù)氐慕ㄖ酁槟窘Y構,大木匠是早先當?shù)厝私ǚ孔与x不開的真正老師傅,手藝能決定整個建筑的好壞。
在葉彥杰的記憶中,父親干這一行早年并不是很吃香。在自己還沒出生之前,父親就不得不改行另謀出路,直到2008年,才重新?lián)炱鹆诉@門手藝,做起了包括老屋在內的各種古建筑的修繕工作。
最初學手藝的日子,葉彥杰對父親的各種老木工活兒其實不以為然,他甚至覺得,“用鐵釘固定一下就行了。”可是,這個想法遭到了父親的嚴厲批評,“這你就不懂了,修文物是不能用鐵釘?shù)??!?/p>
在參與拯救老屋行動過程中,葉彥杰和父親負責的團隊獲得了修繕資質,現(xiàn)在父子倆的隊伍中有38個手藝人,平均年齡超過50歲,像葉彥杰一樣的年輕人非常罕見,“現(xiàn)在學這門手藝的同齡人太少了,干這行比較辛苦,需要學徒兩年半到三年才能出師?!?/p>
跋涉數(shù)十公里尋找老瓦片
在葉彥杰參與修繕的老屋中,玉巖村有棟老屋里有19戶人家,常住人口100多人。僅修繕這棟房子,工匠隊就花費了七個月的時間,“需要和每個村民進行溝通,了解他們的需求?!?/p>
古建筑通常沒有設計圖紙,上百年的各種改造經(jīng)常讓老房子面目全非,僅剩下主體結構。2021年,葉彥杰在修繕七村一座祠堂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一些難以確認的痕跡。為了搞清楚具體結構,多次跟村里老人溝通后才知道,原來祠堂里曾經(jīng)有一對左右對稱的仙鶴,如今只有一邊留下了些許痕跡,若非老人的口述,沒人能了解到祠堂原來的設計。
老房子大多是村民就地取材。在松陽,杉木建筑居多,為了確保不改變文物的原狀,小到一個窗框尺寸與屋頂瓦片,大到整體風格,工匠們對修繕都有嚴格的要求。有時為了找到合適的舊瓦片,父子倆會到幾十公里外的村落找上好幾天甚至半個月。
經(jīng)過松陽拯救老屋行動后,“能修不換”成為當?shù)毓そ硞兊墓沧R,也是嚴格秉持的原則。
在玉巖鎮(zhèn)大嶺腳村葉氏宗祠里,有一根直徑75厘米的大梁,表面雕刻十分精美,但中間已經(jīng)蛀空,霉爛到手指頭可以直接戳進去。工匠吳炳松犯了難,建議直接換新,村民也提出了換新的建議。不過,“老屋辦”要求“既保證結構安全,又保留文物價值”,逼著吳炳松鉆研起貼皮拼接技術,最終完成了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吳炳松說,連族人們最后都看不出來大梁是修補過的。
工匠回流把技術留在當?shù)?/strong>
明清以來,松陽一直是出建筑工匠的地方,近些年,當?shù)氐呐上岛图妓囅嗬^面臨失傳。拯救老屋行動中,這些老手藝人有了一波回鄉(xiāng)潮。其間,松陽縣培育了2000余名傳統(tǒng)工匠,30多支隊伍,累計參與項目的“松陽工匠”有千余人。
在三都鄉(xiāng),有一批被稱為“三都幫”的傳統(tǒng)工匠,典型的代表就是曾榮華的隊伍,夯墻、翻瓦、大木等工匠全都來自三都本地。工匠曾信亮是三都鄉(xiāng)有三十多年木匠經(jīng)驗的老師傅,家鄉(xiāng)開始拯救老屋后,他帶著兒子回來,一年多時間,接了五個老屋項目,原來的隊伍也增加到20人。
浙江省古建筑設計研究院遺產(chǎn)五室主任黃貴強說,“拯救老屋項目不但把老百姓的房子修好了,還把本土工匠培養(yǎng)出來了。”2021年,松陽縣還推薦葉常賢到松陽職業(yè)技術學校擔任老師,傳授修繕古建的手藝,現(xiàn)在葉常賢每周去一次學校,給40多名學生教課。
在松陽,葉彥杰和父親的手藝已經(jīng)很有名氣。最近,他們正在修繕當?shù)貧v史上一個大戶人家的老屋,房屋上的木雕繁復精美,極具年代感。
“比起賺錢,我們這些工匠師傅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聲?!比~彥杰說,工匠們有時會在建筑上“留痕”,柱子是什么日子做的、什么時候拼的,手藝人會給予標注命名,也正是這種“命名”,讓修老房子這件事對工匠來說,不再僅僅是一份工作,“如同在參與一段歷史,我們工作的痕跡,將與這些老屋一直延續(xù)下去”。
B06-B07采寫/新京報記者 耿子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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